原创长篇小说连载
第2章
生了个丫头片子
金窝屯大队的道路比较规整，东西一条路直奔运河大堤，南北一条路相交把屯子一分为四个生活居住区，都是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和用木篱笆和干芦苇围起来院子；每家都会种一些葱姜韭菜等蔬菜，稀疏的栽着几株香椿、李子、杏，花椒、楝豆子等树木，树下散养着一些小鸡和鹅鸭，还有满地乱拱的小猪。偶尔有几户青砖灰瓦的老房子，瓦垄上生长着几株嫩绿的狗尾巴草，在微风中摇曳。大队小学就坐落在村子中间的大路旁，是个有砖石围墙的两大排砖瓦房的大院子，据说是老地主黄友仁的住宅，中间生长着一颗高大的榆树，粗的要三个一年级学生伸开手才能合拢过来，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往南生长的一个大树杈下挂着一长段用铁条系成的长满铁锈的火车铁轨，用来当做钟铃。树旁有着一口用青砖砌垒的老井，井边长着几丛长年碧绿的麦棕，井璧上布满青苔，还有一架带着碌垆水桶的老井，好留着人们打水喝。每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便有好多学生来打水喝。
金窝屯东南角叫前屯为一组，东北角叫后街为二组，西南角叫顺河是三组的范围，西北角叫夹套是四组的地盘，张运水属于后街二组。他扛着竹扫帚从前街一直扫到学校大门口处之后再扫到自己的家门口，他正想回家喝口水时，就听见院子里翠英正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慌忙丢下竹扫帚急步跑到屋里，发现瘫坐陶土缸前的媳妇满头大汉，他刚想去搀扶，就听见翠英朝他挥手：“快去顺河三组去喊接生婆胡大娘，我要生了，快去！”
张运水三步并作两步跑，一溜烟似的就把正在院子修补鱼网的胡大娘给连拽搭扯的拉到家里。这时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也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翠英架到偏房床上。胡大娘把袖子一撸，一边安排帮忙的妇女人员烧水、染红鸡蛋，一边安排人手准备小被褥啥的。胡大娘看见张运水满头是汗的在院子里乱转不知道干啥好时：“快去给我拿剪刀和辣酒！”张运水急忙扎进堂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媳妇王翠英陪嫁过来的一把新剪刀以及他平时干活累时喝剩的半瓶大曲酒拿了出来；胡大娘一把接过匆匆跑进偏房里。张运水也想跟着胡大娘进屋看看，却被一名妇女阻挡在了门外，焦急地他把拳头都攥出汗来，随手朝白布褂子抹了几把。
一阵燥乱之后，几声婴儿的啼哭声从里面传来，一头汗水的胡大娘刚从里面走了出来就被张运水一把握住手；“大娘，是不是带把的？”胡大娘推开了他的手：“张老师，恭喜你了，不是带把的，是个丫头片子！难道你不喜欢？你快去拿把花去丈母娘家报喜。”
那时，在金窝屯有个不知啥年代就传下来的老习俗，如果哪一家的媳妇生了个带把的男孩，这家就得首先放鞭炮，然后再向全大队挨家挨户散发一个红鸡蛋，以示添丁之喜；如果是生的丫头片子女孩呐，鞭炮就免除了，只需要这家男主人手捧塑料花或者大红纸花去丈娘家报喜就行，报喜花一般都是女主人结婚时她的好姐们给凑份子买的陪嫁过来的塑料花。
张运水身背着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军绿色帆布包，骑着二八大杠“国防牌”自行车行进在通往老丈人家王集大队的土路上，背包里放着一束红绿相间的塑料花和12枚刚刚煮好用胭脂红染好的红鸡蛋。三里远的路程，十多分钟的功夫就到了。张运水翻身下车手持塑料花推着车子入村，迎面跑来几个孩童高兴地簇拥在自行车后面，叽叽喳喳的一起拐进王大利的家中。
王大利是王集大队的支部书记、老党员，他在抗战时期就是咱们八路军“运河支队”的交通员；他一看女婿的阵式就立马明白了女儿添了个女孩，自己当上外公了；他兴奋的招呼老婆子给女婿倒白糖茶，然后拿出几个红鸡蛋散给那几个跟着女婿自行车跑进院子里的孩子们。女儿翠英可是老王头的心头肉，三个儿子一个姑娘，谁说不稀罕！他知道12枚红鸡蛋就是代表第12天女儿女婿家要为外孙女举办祝贺喜宴。这次他要一定要让金窝屯大队上的老少爷们知道他老王家的实力，也好挫一挫公社革委会主任张大超的锐气，他也要来一回“破四旧”的行动。
张运水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在集市上给翠花买了两个后蹬腿的猪蹄子，猪蹄子可是催女人催奶水的好东西。
回到家里，张运水看到在床上熟睡的母女俩，看到女儿小巧玲珑的脸蛋和头上稀疏的一头黄发高兴坏了，怪不得听老辈人说：黄毛丫头黑毛小子呐！原来这千百年传下来的老话都是真的；这也让他这“文化人”涨了见识。
他刚想上前触摸一下女儿那可爱的乳黄色的头发时，激灵的老婆王翠英便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丈夫的手。
“翠英，你辛苦了！我刚给你爹娘报过喜；我这就给你煮猪蹄子去”张运水连忙轻声说着，翠英温柔的点了点头。
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猪腿肉的香气便在张老师家的院子里弥漫氤氲开来……
（作者 山东刘编剧 枣庄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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